洛千忧

老杂食了

【钤光】百子莲开

一年一度百花节、峥嵘一岁又钤光。

 

剧情承接元旦开笔活动文。

 

(一)

距离公孙钤被接回天璇,已经过了将近一月。那时他名义上已死,而且又中毒颇深,所以便被藏在深宫中,慢慢地养伤。

当初遖宿发兵瑶光,陵光亲自坐镇却还是败了,但事实上,陵光从一开始便醉翁之意不在酒,他亲自坐镇的原因只是想去接回公孙钤。

如今遖宿、瑶光都要休养生息,天璇自然也不会主动搞什么事情,何况陵光重得公孙钤,每日忙着照顾他,哪有心思去理会其他啊……

(二)

“瑶光这便是要促成天权与遖宿的利益合作,这对我国定是大大的不利啊。”右相立于陵光身后,而后者似乎陷入沉思,未曾理会。

“王上,此事无论真假,我们都得加以防范才是啊。”顾十安也行礼附和道。

陵光不耐烦地闭了闭眼,叹了口气轻声道,“这慕容离当真祸患……”

顾十安和右相互看一眼,没有作声。

“罢了,此事暂时搁下,容后再议……”说完,陵光依旧背着身,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。

“是。”右相和顾十安各自行礼,然后便退了出去。

陵光阖上双眸,重重的叹了一口气,随即听到内殿窸窸窣窣的声音,立刻睁眼看去。

“王上……”是公孙钤,他从内殿帷帘之后走出来,唤了陵光一声。

陵光见了,顿时紧张地快行几步过去扶住了他,“怎么出来了?不要紧吗?”

此时的公孙钤,五感尚未完全恢复,只是隐约听、看得见。他在内殿听到外面似乎没了声音,猜想是议事之人尽皆散去,所以这才出了来。

陵光今日外衫穿的是玫红色的飘纱,落在公孙钤模糊着的眼里,竟好似一朵盛开的牡丹。

可惜公孙钤此时声音只恢复了一点,并不能用他的六行来赞美陵光的美,憋到心里的结果就是他,脸红了……

“公孙?你不舒服吗?”因为公孙钤的听觉也只是恢复了一点,不能听的清楚,但也不能太大声进而加重伤害,所以陵光是贴着公孙钤耳畔,然后用正常音量说的。

陵光的气息打在公孙钤的耳畔,却是让他的脸,更红了……

“王上,我……”公孙钤的欲言又止彻底让陵光慌了。

“你怎么了?到底哪里不舒服?不对,还是先别说了,来,我扶你进去……”说着,陵光便加了力道,扯着公孙钤往里走去,同时对身边內侍吩咐,“去请医丞来。”

公孙钤拗不过,只能任由陵光将他扶到了内殿的榻上。甫一坐稳,公孙钤便听到陵光不顾声量地传唤医丞。

“医丞怎么还没来?!”公孙钤还来不及拉住陵光,便又听到他急切的声音。

“王上息怒……”一众內侍承不住君王的威压,纷纷跪倒在地。

公孙钤稍息片刻,终于能够再说上一句,“王上,微臣……无事。”

陵光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公孙钤的身上,挨着他坐到榻上,关切道,“当真无事?爱卿千万不可勉强……”

公孙钤看着眼前这朵盛开的牡丹,微笑着摇了摇头,随后扯过陵光的衣袖,在他手上轻轻写了一个字。

膳。

陵光轻笑,“爱卿饿了吗?是孤王疏忽了,来人,传膳……”

公孙钤却摇了摇他的衣袖,引过他的注意之后,对他摇了摇头,然后指了指自己,随即摆了摆手,最后指了指陵光,又指了指他手心的那个字。

陵光立刻便明白了公孙钤的意思,于是回道,“那我们一起吧。”

(三)

陵光自小便是受人侍候的人,应当从未侍候过他人才是,公孙钤看着眼前那只鎏金凤羽的手镯来回地移动,不禁如此想道。

王上该是如花般娇嫩的人,怎能纡尊降贵地为自己夹菜呢?!

可他如今病体虚弱,照顾他的这件事,陵光又不肯假手他人,故而他只能顺从。

“公孙,该喝药了。”说完,陵光从公孙钤耳边起身离开,回身去接內侍手里的药碗。

“王上,臣……自己来……”公孙钤这几日确实比之前好得多了,他不忍心眼前这朵娇贵的牡丹受累,于是拒绝。

但陵光却不听他的,“啧,你敢抗旨?”

忠君爱国的君子公孙又怎敢顶上‘抗旨’的罪名,于是乖乖地噤声。

“王上!王上,不好了……”

这一声呼喊来的猝不及防,陵光手一抖便将汤勺掉在了碗里,溅出的药汁沾到了公孙钤的衣襟上。

顾十安已然进入了殿中,却看到陵光正在为公孙钤擦拭衣襟上的污渍,而没有理会他。

“何事慌张?”陵光问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为公孙钤擦拭着的手,也没有回身看他。

“王上,不好了,”顾十安整理了一下思绪,回道,“据斥候回报,慕容离在从天权回国的路上失踪了……”

“失踪?”陵光放下手中的巾帕,这才回身看向顾十安,“他失踪,与我何关?”

“王上请看……”说着,顾十安双手奉上一封书信,随后退下。

陵光翻开书信看了起来,而公孙钤在他身后的床榻上坐着,却显得局促不安。

只是因为,此时的公孙钤的视力和听力其实已经恢复了大半,但是陵光尚不知情,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,岂不是落了个欺上瞒下之罪。

一开始,公孙钤还能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在意陵光与顾十安谈论的内容,可到后来,他看着陵光的背影,看着看着,就也真的不在意了。

今日的陵光穿的是纯白的内衫,外罩浅粉紫的飘纱,少了牡丹华贵的气质,倒是更淡雅了一些,公孙钤思索半晌,都未曾想出一种符合他气质的花卉来。

“公孙?公孙你怎么了?”不知何时,顾十安已经离开,陵光似乎唤了公孙钤许久,最后不知摇了他衣袖多久,方才回神。

“王上……”公孙钤摇了摇头,示意自己无事。

“无事便好,”说着,陵光站起身来,扶着公孙钤的肩膀,让他躺下,“孤王去和顾卿谈些事情,你该休息了。”

“臣……”

“嘘……”

公孙钤刚要回礼,却被陵光打断,他伸出一指抵在唇边,像是在哄孩子一般,倒让公孙钤说不出什么了,只得乖乖躺好。

(四)

这几日,公孙钤恢复的很快,然而陵光却不知为何忙了起来,而不能时常陪着他散步和用膳了。

没了陵光陪伴的公孙钤倒也没让自己闲下来,而是帮忙处理着宫中内务之事,也算是解了陵光的后顾之忧吧。

“公孙大人,过几日要更换花期了,往常宫中赏花王上都是懒得选的,所以今年您看……”

“拿过来,我选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公孙钤看着手中的花册,仔细地挑选。他想着这几日,陵光忙于政事,定是疲累至极,若能闲下来看看盛开的鲜花,也一定能舒缓身心。

虽然不懂花卉,但是公孙钤对自己的审美还是有些自信的。挑完之后,公孙钤将花册递还给內侍总管,并吩咐道,“先去准备着,回头我将具体的栽种分布拟好,你再着手布置。”

“是,大人。”应了一声,內侍总管便恭敬地退了下去。

但愿王上会喜欢……

公孙钤如是想道。

(五)

陵光已经两天没有在公孙钤面前露面了,这让公孙钤忍不住有些担心。操心的性子又泛滥起来。

虽然公孙钤一直都在试图知晓近日国内发生了何事,但是陵光似乎有意不许他知晓,所以不论公孙钤怎么打听,都得不到任何信息。

天色近昏,公孙钤用完膳,正准备再看会儿书,然后入寝,然而他刚踱步到榻边,便听到內侍呼喊着陵光的到来。

“王上……”见到陵光,公孙钤立马行礼,迎接。

“不必多礼了……”

陵光似有些疲累,进了门来便径直走向床榻,端坐之后立刻便有內侍上前来为他更衣、脱靴。

“王上用完膳了吗?”公孙钤放下书籍,走过来帮陵光解了发绳,整理起头发来。

“嗯,用过了,”说着,陵光抬眼看向公孙钤,“突然想你了,就来了。”

面对着陵光略显直白的话,公孙钤突然不知所措起来,他吸了口气,张着嘴却什么都没说。

陵光却突然笑了,“公孙不想孤王吗?”

公孙钤合了双唇,略微低头,随后抬眼看向陵光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见他这模样,陵光笑意更浓了,他挥了挥手示意內侍下去,同时又伸出手去扯公孙钤的衣袖,直把人拽到榻边坐好,方才罢休。

“公孙,”扯着公孙钤坐到身边之后,陵光攀着他的肩膀靠近他的耳垂,“你想要我吗?”

!!!

公孙钤大惊,不自觉地后倾与陵光拉开了距离,但陵光却不放过他,反而双手撑在他身侧,靠过去与他贴得更近。

“怎么了公孙?”

“王上你说……”

“好了,孤王累了,就寝吧……”说着,陵光收起戏谑,直起身子便翻身躺下了。

公孙钤侧身看去,仍是心有余悸。

陵光合了双眸,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,却又流露着藏不住的柔和。

公孙钤忍不住伸过手去,轻拂着他的脸庞,陵光似有所察觉,面部轮廓一下子变得僵硬。

“王上所问,微臣不敢不答,也不敢有所隐瞒……”公孙钤稍顿片刻,陵光有些期待,故而睁开了眼。

公孙钤没有继续,却伸手挡住了他的眼,“王上的眼睛如皓月星辰,微臣心中藏着晦暗私心,不敢在王上面前坦言,故而还请王上不要看着微臣……”

“什么晦暗私心,说出来。”陵光也顺着他意,没有强行挡开他的手。

“此前传信时便早说了,微臣心悦于王上。回国之后,王上日夜照顾微臣,微臣铭感五内,而心仪之人时时都在眼前,微臣心中又怎能毫无波澜……”公孙钤的声音很轻,小心翼翼地叙说,“王上是微臣放在心尖上的人,每日同榻而眠、朝夕相伴,若说臣没什么非分之想,又有谁信呢?”

陵光心跳声渐渐加大,至此已是声如擂鼓,他伸手将公孙钤的手拿开,随后坐起身子,公孙钤这次也没拒绝,而是直直地回望着他。

“既如此,便不要多说了。今日,孤王便应了你的非分之想……”说着,陵光大胆地扑向了他,搂着他的脖颈,吻上他的唇。

有內侍将外殿的灯熄灭,只留了内殿一盏,影影绰绰间,得见殿中春色。

(六)

第二日清晨,公孙钤先于陵光醒来,他侧身过去,看到身旁那张倾国倾城的脸,此刻因着昨夜的辛劳而略显苍白。

公孙钤起身,从床榻旁边的地上捡起衣服穿好,然后回身帮陵光掖了掖被角。期间,陵光似乎稍有感应,微动一瞬又重归于静。

公孙钤忍不住宠溺地笑,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之后,还是起身下了床。

“不要打扰王上休息,我去去就来。”公孙钤来到内殿门口,对守在门口的內侍如是吩咐道。

那名內侍行礼应是,随后公孙钤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出了门去。

公孙钤心情极好地踱步来到膳房,见到忙碌着的下人们,也是和颜悦色地笑着回应,最后走到尽头,找到张总管。

“今日王上早膳交给我来做吧。”

“是,公孙大人。”

带着嘴角抹不去的微笑,公孙钤忙活着给陵光煮粥,亲自熬了小半个时辰才成,然后带着几道清淡小菜回了寝殿。

刚一踏进寝殿,公孙钤便发觉有些不对劲,他看到殿内內侍似乎比之前少了几个,他放下餐盘,往内殿走去,果然看到了几名內侍。

那几人在床榻边整理被褥,而床上已然没有了陵光的踪迹。

“王上去了哪里?”公孙钤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,他疾行几步冲过去,抓住一名內侍便着急地问道。

“诶?公孙大人……”那名內侍被扯得一愣,看清人之后便回答道,“王上似乎是去揽政殿见顾将军了……”

顾十安?

联想到自己打听了近一个月却没有任何消息的国事近况,公孙钤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
却不犹豫,他放开內侍便转身离开寝殿,疾步往揽政殿走去。

(七)

揽政殿内,陵光一袭白衣劲装,边镶紫纹条带,未带抹额,更显飒飒英姿。

他拿过剑架上摆着的绎郢剑,转身对顾十安道,“好,我们出发吧。”

“是。”顾十安行礼应是,待陵光走过身边,便抬步跟上。

殿外两侧有将士守着,待陵光一走出来,立刻整军高呼,“恭祝吾王得胜而归!”

连陵光自己都被振奋了,但他知道,此去仍是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,所以他才在出发前一夜与公孙钤云雨一番,若是再回不来,至少也算是曾拥有过彼此的。

“王上……”

陵光的脚步突然顿住,他听得出这个声音。

“王上……”

公孙钤又唤了一声,陵光方才回过身去看他。

“公孙……”

公孙钤被两边的侍卫阻拦,并不能上前去,于是只远远地望向陵光,隔着无数将士。

陵光温柔地看着他,见他也不说话,便抬步走向了他,也不让人放他过来,与他就这么隔着众人看着彼此。

公孙钤迟迟没有说话,就这么看着陵光,陵光担心拖太久耽误出征,于是先出声问道,“阿钤,你就没什么想问孤王的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其实,公孙钤有许多想问的,比如为何要御驾亲征、出征何地、攻打何处、原因为何……但到了嘴边,却一个也问不出口了。

然而他知道,陵光是不肯让自己知道这些的,要不然怎么会都到了出征之时,他才知道情况。

公孙钤犹豫许久,但陵光却一直没有催促。

“王上一定要去吗?”他像是个因为爱人上战场而即将独守深闺的怨夫,目光期期地望着陵光,可怜而又无助。

“嗯,此役孤王必得亲征。公孙,之前一直瞒着你,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,但现在孤王要上战场了,朝中无人,还是需要你辅佐丞相。”陵光正色道,“具体的,丞相会与你讲清楚,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。”

公孙钤却不应,仍直愣愣地看着他。

陵光明白他的意思,便叹息了一声,安抚道,“阿钤,你忍心让孤王为难吗?”

公孙钤低了低头,片刻又抬头看向他,面色稍有缓和,隐约笑道,“王上,前几日更换花期,微臣为您挑选了几种鲜花……答应我,一定要回来赏花,好吗?”

陵光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,“好啊,那不知,爱卿为孤王挑选的什么花呢?”

公孙钤敛了笑意,郑重地回答道,“百子莲。”

(八)

百子莲,叶色浓绿、花色蓝紫。名为莲,却并非水生,名为百子,所以其寓意不言而喻……

自那日陵光出发去了战场,公孙钤便一头扎进了国事之中,他不仅要处理政务,还要尽快理清此次与遖宿、天权的战事,为陵光解决后顾之忧。

每日都不得消停,所以那后花园中的百子莲,便成了公孙钤寄托情思的信物,每日都细心打理、精心照顾。

不出半月,前方传来捷报,顾十安听从仲堃仪的建议,成功离间了天权与遖宿之间的结盟之谊,缓解了战事的紧张。

公孙钤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,然而这口气刚放松了没多久,第二份战报传回,前线将士遭遖宿暗算,相继中毒昏迷……

“……而且解药之中的一味药材,军中存货不多,附近村落的药材又被遖宿一神秘药商全数买走,前线此时已是危在旦夕……”
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
听完斥候的禀报,公孙钤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,丞相虽然也很担心,但还是先安抚一下公孙钤为好。

“公孙啊……”丞相挥退了斥候之后,走到公孙钤身侧,“你也别太担心了,那艮墨池家中世代行医,他定会有法子的……”

“丞相大人说的是……”说完,公孙钤便放下了紧张的样子。

但是他只是做给丞相看的,他知道艮墨池懂医,但他不能确定艮墨池会不会出手,若他咬死不知,谁也没有办法……

然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,艮墨池总归还是出手救了天璇的将士,顾十安也因此稍稍解除了一些对他的怀疑。

将士们在休养期间,敌军数次来犯,多亏了仲堃仪的帮忙,都是有惊无险,而又过了大半个月,陵光却突然身体不适……

“王上病情如何?”

“恭喜王上,王上有喜了……”

听到医丞的回答,躺在床上的陵光和站在床边的顾十安皆是一愣。

“你是说……”

“是的,王上,已经一个多月了……”

再次确认之后,陵光忍不住喜悦起来,双手按在小腹上便痴痴地笑了。然而一旁的顾十安却皱起眉头,染上愁绪。

“孤王有孩子了!哈哈哈,是孤王和公孙……”陵光按捺不住激动地大笑,片刻又发觉自己不该太过激动,于是又渐渐安静下来。

“恭喜王上,”顾十安实在不忍心打击陵光的喜悦之情,于是斟酌着措辞,“不过王上,如今您身在军营,条件着实太差,依末将看,故不如您回王城去吧……”

陵光这才抬头看向他,转着眼睛开始认真地考虑他的话。

“你说得有理,但是……”战事刚刚有了一些起色,陵光若此时回国,说不定会打击士气,得不偿失。

“微臣明白您顾虑为何,您是天璇的王,您在此可以鼓舞士气,但是偶尔也要为自己的身子多想想才是啊。”

陵光似乎陷入了认真的深思之中,低着头不再言语。

顾十安转头向医丞示意,于是主帐之中便只剩了他二人……

好像过了很久,而顾十安则一直在等着……

“你着手准备回宫之事吧,但先不要将此事传回王城,以免走漏风声。”

“末将遵旨。”

(九)

而王宫之中的公孙钤还在为艮墨池奉上药方之事而纠结不已。

总而言之,此人不得不防……

得出如此结论之后,公孙钤便立刻将对艮墨池的看法与建议写成国书,命斥候八百里加急传去前线军营。

但是公孙钤再快,还是没有快过艮墨池叛变的行动……

没过十日,公孙钤却先收到了前线的战报——陵光遭遖宿偷袭,中毒昏迷。

这一消息骇得公孙钤几欲晕倒,幸好丞相还在一旁,他便勉强能够忍住,没有说出要立刻前往军营的话来。

此后几日,公孙钤虽人在宫中,心却早已飞往前线军营,他在尽快地部署,好让自己能快些去往陵光的身边。

“学生觉得,王上中毒一事定与艮墨池脱不了关系。”

“何以见得呢?”

公孙钤却答不上来,只转过了身,稍顿片刻道,“只是感觉,但这种感觉很强烈,学生想尽快前往军营,还请丞相大人谅解……”

魏丞相和蔼地笑了,近两月的战事搅扰得老人更添新纹,此刻却又真心地替公孙钤高兴,“那王上就拜托你照顾了……”

公孙钤回看过去,郑重道,“学生定不辱使命……”

军帐大营之中,陵光紧闭双眸、安睡在榻,但其苍白的面色却昭示了他不健康的事实。

“顾将军,王上的毒要解并不难,但是解药的成分对王上此时的身体……恐怕会有影响……”

“刘医丞此言何意?”

“王上如今身怀有孕,有的药材属性寒凉,服用会导致流产……”

“这……”顾十安也有些犹豫,他知道陵光对这个孩子的重视心情,但是不解,陵光便会没命,这孩子还是留不下来。

想来,这孩子在此时出现,便注定了他的命途多舛,要不是为了回国养胎,陵光也不会在路上遭遇遖宿偷袭,而身中剧毒。

“这该是世子的命,用药吧……”

至于陵光醒来之后,那便到时候再说吧……

(十)

陵光发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……

梦中的他,身处在一片白雾迷蒙之地,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,却能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人在远离他。

“公孙……阿钤……你在哪?”陵光下意识地寻找自己心中最依赖的那个人,但是四下无人,无论他如何呼喊,都无人回应。

“别走,你别走……别离开我!”要离开的人并非公孙钤,但陵光还是心慌不已,他想追过去,却抬不起脚来,挪不动一步……

“不要……阿钤……救我……”陵光双腿如坠千斤,他难受得痛哭出声,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……

“王上……”远处一道缥缈虚无的声音传来,陵光知道那不是公孙钤,所以他不愿起身。

“王上……已经走了……过了……走吧……”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劝他,他听不清,他想问――谁走了?什么过了?走?走去哪?

“等等!”

公孙钤将自己要前往前线军营的事情发了国书,送与陵光。

同时也动身出发,尽可能快的抵达前线。

然而在路上,公孙钤又收到了新的情报――陵光的毒已经解了。

这倒是让公孙钤稍稍松了口气,但他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,仍全力以赴地往军营赶去。

公孙钤到的时候,已经过了戌时,他没有见到陵光,甚至找不到一个说得上话的将领。

“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公孙钤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,于是也不休息,马不停蹄地又继续出发。

跟随斥候来到战场上时,这里已经一片废墟、战火荒烟……

公孙钤不知道陵光为何要亲上战场,也不知道这一战战局如何,他一方面不希望在这残垣断壁之中找到陵光,另一方面又迫切地想要找到他。

天,渐渐暗了下来。

出去打探的斥候终于回来,说在东南方向的树林中发现火光。

公孙钤来不及分析这到底是哪一方的战火,便立刻出发去寻。

(十一)

“请王上换上士兵的衣服,随末将突破重围……”

顾十安已经换好了士兵的战盔,而手捧着另一套,在陵光面前恭敬道。

而陵光侧身站着,面色震惊不已,因为他刚才瞥到了顾十安左腹上的伤疤,与当年裘振自戕时刺的位置一模一样。

早便觉得顾十安的声音与裘振极像,思维举止也颇为相似,如今看来……

“王上……王上?!”陵光不知何时想得出神,顾十安唤了他几声,方才回神。

“怎……怎么了……”

“王上,你还好吧,有没有不舒服?”

陵光局促地摇了摇头,随后立即回道,“没有……”

顾十安点了点头,稍稍松了口气,随后又道,“天色不早了,王上,我们需得尽快出发……”

陵光终于转着眼睛看向了他,愣愣地点了点头。

本以为万无一失,但到了突破之时,却还是被敌方猜到了行踪。

“王上不要怕,援军马上就到……”顾十安举着云藏剑,呈防御姿势挡在陵光身前,警惕地看着前方浴血厮杀的将士们。

陵光却对着他的背影温柔的一笑,“到了此刻还没有消息,援军怕是不会到了……”

听闻陵光此言,顾十安猛地回头,凭他对陵光的了解,他这句话的语气似乎不对。

“愿你我,来世再做君臣……”说完,陵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保护圈。

顾十安阻拦不及,便眼睁睁地看着陵光冲锋陷阵。

陵光虽是一国之主,整日独坐高位,但其实他也曾是习过武的,要不然当初去瑶光救公孙钤的时候,怎会执意亲往呢。

想到公孙钤,陵光又忧从中来,他明明答应了他,要回去看他种的百子莲的。

他本来是要许他百子之约的,他本来是可以履约的!

思及他被遖宿害死的孩子,陵光又悲从中来,手中的绎郢剑几乎控制不住,挥舞的速度不自觉更快了起来。

艮墨池就在敌营,看到陵光抵死反抗,忍不住轻蔑一笑,他回头对身后一队弓箭手指示道,“放箭。”

话音刚落,弓箭手便跨步上前,将手中冰凉的箭尖对准了正在浴血奋战的天璇将士。

陵光因着前几日的小产,此刻猛然感觉到小腹一痛,于是他便不由自主地跪倒,同时以剑撑地。

“王上!”随着顾十安一声呼喊,一支箭羽冲向陵光,‘噗嗤’一声没入血肉。

陵光胸前中了一箭,氤氲的鲜血染透了他的衣襟,顾十安想要冲到他的身边,但却被面前的敌军挡住了去路。

陵光强忍住浑身的伤痛,抬头看向敌军黑压压的弓箭手,回头看了顾十安一眼,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。

“放箭!”

艮墨池的号令再次响起,那些破风的羽箭便向着陵光瘦弱的身子冲了过去。

“王上!”

“王上!!”

两道声音同时响起,陵光应声倒下,却被一人搂到怀里。

“王上……光儿……”公孙钤先顾十安一步接到陵光,后者看清是他之后,立刻笑了。

“阿钤……你来了……”陵光温柔地笑着看向他,同时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,生怕这是死前的幻觉。

“对不起,对不起光儿,我来晚了……”公孙钤紧皱眉头,不自觉地落了泪。

“阿钤这话,孤王曾经也说过的,你还记得吗?”

“记得,那时候还要感念王上的救命之恩……”

“我俩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吧……”陵光本是笑着的,说到这里,却突然皱起眉来,面容哀戚,“阿钤,对不起,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……”

“孩子?”公孙钤惊诧不已,“什么孩子?”

“王上前几日中毒,解药并不难取,但其中的成分却会令王上小产……”顾十安替陵光解释道。

“什么?!”公孙钤心疼地看向陵光。

“所以王上才不顾一切地御驾亲征,讨伐遖宿……”

“光儿……”公孙钤心疼地亲吻陵光的额头,他懊恼自己没能在陵光最脆弱的时刻守在他的身边。

身边依然是血肉横飞的战场,顾十安强打精神,率先站起,“公孙副相,快些带王上离开……”

公孙钤这才回神,他横抱起陵光,正要离开,却遭到陵光的挣扎。

“不!裘振!你不能……”

陵光的话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。

“裘……”

“快带王上走!”

公孙钤虽惊诧于陵光对顾十安的称呼,但他还是想帮陵光劝一下顾十安,但却被他喝止,于是他只能带了陵光离开。

“不!裘振!不要!”

 

(十二)

初秋的天,还是微热的,百子莲的花期就快要过去了,但是公孙钤仍然悉心地打理,努力让它的花期延长一些。

“公孙兄……”

听到有人唤自己,公孙钤提着水壶直起了身。

“仲兄……”

自从与天权、遖宿交战完败之后,公孙钤便带着陵光逃到了枢居,此时已然没有了天璇,一身轻的公孙钤便躲在枢居,暂时地隐居着。

陵光自从在战场上被公孙钤救下来之后,便因为受伤太重而一直昏迷不醒,起先公孙钤还很着急,但后来慢慢的也不急了,他想,至少人还活着。

“这些花在公孙兄的照料之下,似乎还是能够多开一些时日的。”仲堃仪缓步走到花丛边上,伸手轻抚着百子莲幼嫩的花朵。

“先前在宫中,向园丁师傅学了不少。”公孙钤温柔的拂开花朵的阻挡,然后从花丛中走了出来。

“我的学生将冰莲带回来了,随时可以使用,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,陵光他之前小产,没有好好休养便又受了那么重的伤,这冰莲极寒,用了之后他便再也不能育子了……”仲堃仪声音平稳,只是在述说一件事实,但却是那么严重的一个事实。

用药会绝育,不用便永远醒不过来。这似乎是不必多想便能决定的事情,但对于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的陵光来说,这该是如何绝望的一件事。

公孙钤疲惫的合了眼,淡淡的说道,“此事也不必再说了,他若是不醒过来,不也一样不会育子的嘛……”

只要人还在,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……

光儿,为你种下的这片百子莲,你一定要看到啊……

只是这花名百子,倒像是一种反讽了。

 

(完)

 

(因为电脑突然崩掉,所以来晚了,鞠躬道歉…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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